我常常喜欢写些没人看的东西,一方面是因为夜晚的忧愁情绪有些旺盛,另一方面是因为心里的故事实在太多。但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或是带着什么样的情绪,我总会忘记自己正处在空调房里,喝着龙井并惬意的在键盘上打下一行行不精彩的文字。而相较于在社会里艰难生活的人,我的烦恼便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了。今天要说的事情,就是十年前的一个故事,过去了这么久,依旧在我心头缭绕,像是一根针划出的狭长的伤口。
当时还在上小学,我们小学有一个相对比较气派的大门,大门两边有着戴着红领巾意气风发的学生,大多和我年龄相仿。我每天上课都要经过那个门。我和其他孩子一样,像初生的朝阳,心里没有烦恼二字,所思考的也只是放学后的去处和门口一块钱的烤肠。每天放学时分,家长都会围在校门口,艰难的伸出头探望自己的孩子是否出来了。浓密的人群隔成一道道逼冗又拥挤的小道,小道之间由红色的细线无力的维持着秩序。
我每天都要从这里出来,有时是和朋友去卖乌龟的地方逗一逗乌龟,有时候是去隔壁的小卖铺买两只五毛钱的绿舌头,自由自在的生活着,享受着上帝带来的最好的时光。
很快我就发现,每天放学的门口除了奔涌而出的学生外,还有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孩。他的穿着让人想起泥沟里的烂泥巴,不合身的衣服像长款大衣几乎盖住他的脚,裤子烂的四处是洞,像是古代的遗物。他很瘦很瘦,脸部瘦出棱角,手里拿着一个带着污垢的不锈钢盆,不断乞讨着。令人最忘不掉的就是那双惊恐的眼睛,是的,是惊恐。我始终忘不掉那个眼神,用受惊的小兔子来形容显得过为童话,他的目光像是被猎豹追赶的老鹿,很难想象一个年纪十岁上下的孩子会有这样的眼神。
这个孩子让我很惊讶,后来引起我极大的兴趣。我经常出门后观察他,他的身高才刚刚到等待的大人的肚子,费力的把盆往上递,期待能获得些许恩赐。可是大部分家长眼里都只有自己的孩子,甚至有不耐烦的把盆拍走的,这时他的动作就显得悲哀的滑稽:他的身体向上弯曲,重心压在下半身,用全身心的力量稳定住那个像是冬天里火盆般的盆,然后紧紧的把盆抱在怀里,再去找下一个人乞讨。
我非常想和他聊一聊,我有一次躲开来接我的爷爷的视线,跑到他面前,刚准备出口的”你好“还没说出声,他便用习惯性的受惊的眼神盯了我一眼,然后护住自己的盆钻进人群里不见了。
年幼的我不能理解他经历了什么,于是我将这个故事与母亲分享。母亲耐心听完后用悲哀的眼神看了我一眼,随后告诉我:”亲爱的,你有一些旧衣服,我觉得你暂时不用穿了,你把他们送给这个孩子怎么样?“我十分赞同这个提议,虽然我不知道一些衣服能对他的生命进行多大程度的改善,但我天真的以为,只要他穿的漂亮,就可以和我一样来学校里上学,到时候我就有进一步了解他的机会。
次日下午,我惯例走出了大门。我记得很清楚那天的天气,那是一个灰色的一天。落日并没有染红晚霞,而是灰色的乌云正沉默的排列在人的上方,像一堵即将倒地的城墙,砸下来让所有人喘不过来气。刚走到门口,我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。
那个孩子的碗倒在地上,钱洒了一地,门卫正在苦心疾苦的劝着什么,似乎是在劝他不要挡学生的道。而他只是用那个充满防备的眼神盯着门卫,旋即像疯子一样四体着地,摸索着地上的每一个钱币和纸币,装进那个似乎是他全部希望的碗里。家长们不耐烦的催促着,他把钱捡完后低着头,让所有人看不清他的脸,之后又裹着衣服闪电般的离开了。
我的话梗在了半空中,像是我那无从安放的善意。我手中漂亮的购物袋装着我洗干净一尘不染的“旧衣服”,而他却捧着脏兮兮的在地下被蹂躏的钱当做“新的希望”。我找了他很久,最后衣服还是没有送出去。再之后我拎着这个袋子上放学了很久,可是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。
他还好吗?他离开了吗?他找到生的希望了吗?还是说像那天乌云的天气一样,无情的冷漠压榨着他最后的生机和温情?
我一直忘不了他,哪怕过了十年。他那低头找钱的影子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,纠缠着我,折磨着我,像一刀被针划开的狭长而深的伤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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